記憶長河中的懷念與感恩
最近在看古董鑑賞家馬未都的一部懷念故人好友的散文集《背影》(和朱自清完全無關係)，前言有一段話觸動了我，作者說：「他們每一個人都與我或多或少地有過交集，養我教我幫我助我；記錄他們是對他們的最後一份感謝。」人到了一定年紀，很自然更多地回望過去，也特別懷念那些曾在自己人生路上出現過的重要引導者。每一位都確實是或多或少曾養我教我幫我助我，參與塑造出今天的我。
存著感激緬懷他們之時，當中，有人早已失聯，有的只能天家再會，能見面的都已步入年長。
行文之時，突接到一位舊同工好友病危入院的消息，心裡異常感觸，想到趁著白天，記憶仍未消亡，寫下小文以表達對各引導者的致敬和感謝，免得留下更多遺憾。
當然，首先要說感謝的，必然是自己的父母。自有了我們幾個孩子，父母的全部心思便在好好養育我們成人。
沒有過高的期望，對孩子的學業要求不會過於苛求；只是，並不富裕的他們，卻仍為我們預備他們可以給出的最好，把孩子全送到要付學費的私立學校（有點像今天的直資學校）。
在早前一篇文章，我曾提及父母「從不會有跑去看外國月亮的浪漫情懷與衝動」1，只是為了孩子的學業而跟隨祖父移民。對他們自身而言，毫無好處，放下已有的一切，到陌生異地面對翻天覆地的改變。全無廚房經驗的他，逼著變身餐館伙頭工；家庭煮婦的她，也無奈成為工廠女工。
除了要克服或多或少的歧視目光外，在語言、飲食和社會文化上，都受著很大衝擊。母親曾苦笑從前什麼都要弄熱吃的她，來到外國要轉食「凍草」(未煮熟的蔬菜沙拉)了！
這一切的付出和犧牲，孩子們都看在眼裡，記在心上。
同樣叫我記在心內的，是上帝在信仰路上放在我身邊的各個啟蒙、建立和同行者。
最先出現的，是我的幼稚園老師（不是中學教師，更不是大學教授！）林先生（從前「老師」都稱為「先生」），她曾教導我：創天造地偉大的神，天地都容祂不下！這樣的神，又怎可能寄居在小小廟宇裡面的一個小小的泥公仔呢？這段教導，我至今難忘！
老師也許認為自己只是在做好教師的份內事，也許只視自己為小人物。但是，這小人物留下的影響，卻是巨大和深遠的！我永遠也記念她，感謝她！因為，是她叫我從小知道有一位真神，也叫我從小入廟都不會拜假神。
（左) 幼稚園老師林先生
感恩，真神的使者從不缺少。除了啟蒙的老師，上帝更給我栽培者。
我從不諱言在異鄉的難受和不適應，但在失落迷惘時，一位美藉華人醫生Andy Mui，成為我的導師和同行者，他每星期為我和一位非洲同學作門訓，讓我們幼嫰的信仰得到建立和成長，也打下穩固的根基。
其實，Andy留下的，又豈只他的教導，更重要是他的榜樣——他對信仰的敬虔和傳福音的火熱。為了更有效地牧養我們這些外地學生，Andy選擇只做個半職的醫生，更在大學附近購買了一個他命名為提摩太之家（Timothy’s House）的小房子，喻意是門徒訓練之家，開放給我們每週團契和小組聚會。這雖不是一個很美麗的房子，卻是我們一個極美的信徒相交地方。
（左) Andy與門訓小組的非洲同學
同樣留下美好榜樣的，是來自美國農村的小伙子Dan McCoy，他看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人，最大的野心便是開一間小書店！只是上帝有自己的計劃，差派Dan牧養他從未想過、也與他生命毫不相干的世界各地留學生。在一個小小的大學團契裡，Dan獻上自己的一生，也成為許多人一生的祝福。
謙卑的Dan從不咄咄逼人地強推福音，只是溫和地展現信仰內涵，完全活出使徒彼得教導：「只要心裡尊主基督為聖。有人問你們心中盼望的緣由，就要常作準備，以溫柔、敬畏的心回答各人。」彼得前書3:15
在他生命最後的歲月，差不多每年都到世界各地探訪和堅固已畢業的留學生。不知為何每次他來香港，我總有無數苦水向他傾吐！他的鼓勵和禱告，也每每讓疲憊的我再得著溫暖和走下去的力量。
Dan只關心各同學的情況，卻從來少提自己的需要。在最後一次香港相聚，他仍只是低調又淡然提及自己的病情，但大家都意識到見面日子可能無多了。
2012年初，遠在亞洲的同學們得知Dan病重，便計劃暑假去探望他，只是不久便傳來噩耗；眾人既無心理準備，也無法趕及出席當地安息禮，惟有相約於新加坡舉行惜別會，緬懷他的過去。
我們每一個都是活在有限的年月裡，相聚時間不會永久。今天，各人仍有太多感激的說話，但已不能對Dan說了，Andy也早已失聯，未知何日可以再聚。
（右 )Dan McCoy
趁著仍可相見的日子，大家真不應吝嗇向於己有恩的人多表達感謝。
靠著上帝的恩典，雙親仍然健在；靠著上帝的憐憫，我可以和住在老人院的林先生重逢！
聽到林先生說曾灰心過，有一刻懷疑過自己教了近半世紀的幼稚園，對學生有什麼幫助或影響？感激上帝的使用，讓我可以鼓勵她，讓她知道是她介紹耶穌給我，播下了最終能發芽成長的種子！今天能成為傳道牧者，也是因為她教導的成果。感恩，我肯定地告訴她，是上帝使用了她成就了祂的事業！
曾讀過小思文章〈薪傳略記〉中一段：
「傳火於薪，前薪盡而火猶傳於後薪也。薪火相傳之無盡，人只見前薪之盡，不知火傳於後薪，永無盡時。」
回望從前，林先生、Andy和Dan都是點燃自己的前薪，即使最終為炭成灰，為了供給光和熱，不計較地拚命燃燒自己！他們照亮了身邊人，照亮了我，也教我看到在上帝裡的盼望、遠景與異象。
這刻，想起自己的蒙召金句，也是Andy最喜愛的經文：
「你在許多見證人面前聽見我所教訓的，也要交託那忠心能教導別人的人。」提摩太後書2:2
這刻，也告訴自己，我是被前人點燃的後薪，也必有一天成為燃盡的前薪。是的，燃盡有時，只願有後薪能被點燃，薪火相傳，永無盡時！
撰文／劉緒端傳道（Samuel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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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〈移民・「最好與最差」 的抉擇〉www.yanfook.org.hk